公募權到底該不該放開？關于這個問題，國內實務界和學界是存在爭議的。很多人從政府管理的角度提出，貿然放開公募權，會引發社會混亂，對公益圈造成負面影響。而支持放開公募權的人也多是從這件事對公益組織的利益角度來談，極言其對促進公益行業發展以及拓寬公眾選擇渠道之作用，卻沒有從更深層次去考慮。這個現象說明了一個問題，就是我們對公益行業的一些基本問題都還沒有搞清。大家尚沒有深刻認識到公益行業的募捐權到底代表著什么，而僅在淺層次上反復討論這個問題。

    其實，公募權是公益組織的天然權利，這點是毫無疑問的。而其之所以屬于天然權利，是因為公募權的背后是憲法賦予公眾的“言論自由權”。對于這個問題，美國有一系列的判例。

    1940年，康涅狄格州政府出臺了一部法律，規定：“任何人出于宗教、慈善目的開展勸募活動的，要事先獲得當地的公共福利理事會秘書長的批準。”該法出臺后，猶太教徒牛頓·肯特威爾沒有經過批準就跑到天主教徒占全市總人口90%的紐黑文市散發攻擊天主教的傳單，勸說人們改變信仰，并捐款以支持猶太教。這一行為引起了當地居民的極大憤怒。結果，州政府認為肯特威爾的行為違背了州政府的規定，并逮捕了他。

    肯特威爾對于州政府的行為十分不滿，將后者告上法庭。這個官司一路打到美國聯邦最高法院。聯邦最高法院審理認為，州政府的規定涉嫌對公益組織募捐權開展實質性審查，而這種審查會侵害到憲法賦予人們的言論自由權。因此，州政府的做法是無效的。

    而在1939-1943年的“施內德”系列案件中，有幾個鎮規定禁止在公共道路上散發傳單或廣告，以免污染環境，影響交通。有公益組織對政府的規定表示不滿而將之告上法庭。法院審理認為，公益組織的募捐權應該受到保護。州政府真的要維護道路清潔，避免影響交通，完全可以出臺規定禁止募捐人站在擁堵的道路正中間，或者禁止其強制散發傳單，在街上亂扔東西的行為，而不是限制公益組織的募捐權。

    在1943年的“馬丁案”中，斯特拉瑟斯市規定：“禁止按門鈴或敲門散發傳單。”該規定的出臺原因是當地是工業城市，很多上夜班的工人白天會在家休息。有公益組織認為該市的規定侵害了自身的募捐權，因此將斯特拉瑟斯市政府告上法庭。聯邦最高法院審理認為：是否接受公益組織募捐，是捐贈人自己的事情，不應受政府的不當干涉。不希望接受勸募的人，完全可以采用在門外樹立標示的方式加以勸退，而非由政府強行禁止之。而且，散發傳單也是一種最有效的傳播觀念的方式，有助公益理念的傳播。

    通過這一系列案件，美國人才真正地認識到：原來募捐權是言論自由權的一種外在表現，是公益組織的天然權利！政府不能隨意限制公益組織的募捐權，否則就是一種違法行為。

    筆者以為，我國也該確立這樣的觀念，即公募權不是政府單獨賦予公益組織的一項特權，而應該是公益組織的“天賦權利”。公益組織可以在不違背治安法律的情況下，自由地開展募捐活動，而無需為一項行政授權而苦惱萬分。只有這樣，我國的公益行業才能夠迎來美好的大繁榮，我國的社會領域才能夠真正地活躍起來。

    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博士后 褚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