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參加完亞布力中國企業家論壇2018夏季峰會,史兆苓沒能停下來歇口氣。第二天一早,她就飛往新疆克州地區,忙乎手頭正在推進的助學項目去了。當天早晨7點多,她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條信息,只有四個字:“繼續出發”,配圖是迎著晨曦奔跑的行者。 從今年春天至今,她保持著這種連軸轉的工作狀態,目的地都是新疆。 生于20世紀70年代末的史兆苓是北京市美疆助學基金會(以下簡稱“美疆基金會”)的秘書長。她說,自己最初接觸公益是從做“志愿者”開始的。當年,對“公益”這個詞還一知半解、懵懵懂懂的時候,她的公益領路人、后來的美疆基金會發起人兼第一任理事長王小梅帶她走入了新疆。她感受到那里人們的淳樸善良,也被當地的貧困和落后震撼。 她壓根沒想到,這一干就是十多年。 專職公益十多年,史兆苓最開心的是看著美疆班的孩子們一個個長大成材;最驕傲的是“美疆基金會”已經成了新疆當地老鄉們親近和信賴的名字——能讓自己的孩子加入美疆班學習,是家長們最大的心愿;最愧疚的是對兩個孩子陪伴太少,說自己這個“媽媽”實在不稱職;最大的心愿是通過美疆人的努力,讓更多的新疆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資源,擁有更美好的未來。 精誠所至 金石為開 《公益時報》:美疆基金會成立14年來,主要是在做新疆地區的教育扶貧,在具體工作中你這個秘書長感覺最難的是什么? 史兆苓:實際上,最大的困難是來自于老鄉的質疑和誤會。因為當地是少數民族聚集地,之前很少有漢族人進入他們的生活圈,更別說和他們的家庭、孩子發生這么多的交集。那些孩子們的家長大多是文盲,且不通漢語,溝通難度可想而知。 正因為不了解不理解,所以最初在當地老鄉中甚至一度流傳著這么一種說法:“這些漢族人來領我們的孩子,就是要把他們帶到幾千公里之外的北京賣掉。”人心恐慌之下,家長們紛紛將已經被我們挑選進入美疆班學習的女孩又領回家去。我們緊跟著做工作,再把孩子領回來……如此反復好多次。最終,通過當地民族干部帶著我們挨家挨戶地解釋、做工作,終于又把孩子們再集中回來。這段往事,讓我記憶深刻,也是我在項目初始階段感覺壓力最大、執行過程中感覺最難的。 《公益時報》:現在呢? 史兆苓:真的應了那句話:“金誠所至 金石為開”——走到現在,當地家長們的誤會和隔閡已經完全消除了。經過我們十多年的努力,現在當地老鄉對美疆基金會究竟是做什么的、能夠為他們帶來哪些實實在在的幫助已經非常的了解和理解。每次我們一到當地,家長們都爭著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美疆班來學習,唯恐落后。 因為學習名額有限,我們根據實際情況,制定了一系列的美疆班學生入選標準,力求在眾多貧困的孩子里面尋找最合適的人選,做到公平公開透明地擇優錄取。 美疆基金會從創始之初到現在的宗旨始終沒變,就是為新疆當地的孩子們創造良好的學習條件,幫助他們健康成長,成為國家有用之才。 我們開設的第一個美疆班到今年已經13年了,53個孩子中有31個考上了大學,16個已經成為幼兒教師,正在為南疆的學前教育發光發熱。還有很多高中美疆班同學已經大學畢業,成為公務員、教師,躋身建設家鄉的中堅力量。 13年過去了,美疆人的辛苦和努力沒有白費——截至目前,美疆基金會已在新疆、甘肅、青海、西藏、四川、北京、福建、江蘇等地陸續開展了親情對口資助班、早餐工程、營養工程、美疆助學金、美疆圖書角、美疆獎學金、美疆助學公益行等近20個助學項目,累計資助學生近10萬人次。能夠取得這樣的成績我們還是很欣慰的。 辦法總比困難多 《公益時報》:這些年新疆你跑了無數趟,你認為“教育扶貧”在內地和在邊疆地區實施有哪些不同?這對于著眼于邊疆地區教育扶貧的公益組織來說增加了哪些挑戰和難點? 史兆苓:除了自然條件的匱乏和差異,當地教師隊伍的漢語教學水平肯定是無法和內地相提并論的,而且師資力量非常薄弱,也不具備完善優質的教育資源,這都是顯而易見的劣勢。 我們基金會在新疆開展工作時,語言不通是一個很大的障礙。當地老鄉基本上說的都是本民族語言,從來沒有接觸過漢語,他們的后代也是這樣沿襲下來的。為了能讓孩子們進步更快,我們就把他們集中到漢語教學力量相對強一些的學校,平時溝通全部使用漢語;給每個孩子安排一對一的資助人,也就是他們的漢族“爸爸、媽媽”。除了給予孩子們一定的經濟資助外,漢族爸媽還通過寫信、電話以及定期的實地探訪等多種形式和孩子們進行交流,感情互動十分積極頻繁。在這個過程中,孩子們的語言能力自然而然得到快速提升。 為了能讓孩子們走出邊疆,更多的了解外面的世界,我們也跟一些愛心企業和機構建立了長期的聯系。比如最初我們是跟姚明的“姚基金”合作,他們邀請孩子們到上海參觀世博會;我們跟人保財險、萬向集團、民生銀行合作,每年邀請品學兼優的孩子們來北京游學;我們跟冠捷集團合作,每年邀請臺灣、福建和美疆班的孩子們一起上課交流;我們還和北京一些小學機構展開教學觀摩和交流活動,并不定期邀請北京的一些優秀教師到新疆與當地教師進行教育研討。 在新疆多年的教育扶貧過程中,我們會根據當地的實際困難靈活調整扶助方向,設計并提供對方最需要的公益支持。比如說我們原本打算在阿克陶縣開設美疆班,在實地探訪時發現那里的初中生、高中生因條件限制吃不到早餐,我們就聯合李嘉誠基金會創辦了“美疆早餐工程”,項目一直持續到國家有關部門逐漸解決該問題為止。 為了幫助更多的少數民族高中生完成學業,我們還和東潤基金會合作設立了“美疆東潤高中生獎學金”,讓很多孩子得以受益。 有句話叫“辦法總比困難多”——既然選擇了邊疆地區的教育扶貧,那就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去面對可能的種種困難。找準定位,堅持初心,一點一滴踏踏實實地做,終有一天你會欣喜地發現,付出和辛苦沒有白費,因為教育成果在孩子們身上顯現出來了。 《公益時報》:就你了解和觀察,互聯網資源介入教育扶貧在新疆地區開展的如何? 史兆苓:目前來說,據我了解,新疆地區在這方面工作的普及程度還是很不夠的。雖然每年國家都會對邊疆地區持續投入大量資金,但這部分資金的大部分都被用作基礎設施建設,可能某所學校的教學樓蓋的非常漂亮、體育館也夠大、跑道也修得很好,但是你再深入了解會發現,學校內部的許多設施、設備是很不完備的。除此之外,能與之相配套的師資隊伍也非常匱乏。雖說現在很多學校都配備有電教室,但能熟練使用這些設備并開展教學工作的老師少得可憐,即使勉強有那么幾個,專業水平和技能也十分有限。 最近我一直在和由新東方與好未來聯合發起成立的“情系遠山公益基金會”商討,就如何將他們的互聯網教育資源引入到我們美疆班助學體系深入探討,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不僅會在美疆班開設這個課程,也可能在整個新疆地區試推廣。當然,我們也會想辦法解決相關師資的問題,以能夠真正推動互聯網教育扶貧在新疆的落地。 不忘初心 天道酬勤 《公益時報》:當下有些公益組織在教育扶貧過程中,提供的公益幫扶與受助方實際需求大相徑庭,導致公益資源的浪費。你覺得產生這種現象背后的原因有哪些?如何避免? 史兆苓:通常初創型公益組織可能比較容易出現這類問題。 只有供給與需求相匹配,才能真正實現公益扶助的初心。目前現實情況是,一些公益組織沒有考慮受助方實際需求,只一味考量自身項目供給的數量,這就難免造成公益資源的浪費,最終無法發揮其真正價值。所以項目的前期可行性調研是非常重要的。 在項目實施以后,對該項目的評估和監督,以及維護的環節不僅必不可少,而且務必要做到嚴謹和完善。也就是說,從項目最初的設計,到中間執行環節,再到最后的評估,其實是一個完整的閉環,每一部分都必不可少,每一部分都要提前規劃好,才可能避免最后的結果不盡如人意甚至與初心背道而馳。這就要求我們公益組織從業者,不僅要有情懷,更要具備專業的基礎知識和職業素養,只有這樣,我們的公益產品才能打磨的更完善,走得更長遠。 我覺得起碼應該有三個方面的常規動作可以提高我們在這方面的素養:第一,注重平時的業務訓練和學習,實行長量的測評和考核機制;第二,邀請行業內外專家、學者做理論與實踐方面的講座,增長見識,吸納營養;第三,加強與同行業機構的互動與學習,互通有無。 總而言之,對任何一家公益機構來說,公益項目就是我們的產品,要想產品叫得響走得遠,就得平時下足功夫,吃得起苦,動得了腦筋,“天道酬勤”這個道理其實是適合用在任何一個機構或者個體身上的。 企業家踐行公益是大勢所趨 《公益時報》:美疆基金會有很多資助人是企業家,你覺得企業家群體參與公益的社會意義體現在何處? 史兆苓:企業家投入社會公益,不僅可以幫助到需要的人,還可以為當地帶來先進的積極的理念,這種無形資源是金錢不可估量的。在踐行公益的過程中,對企業家自身也是一種提升和學習。這些年來,作為我們美疆資助人的企業家們精神認知層面在不斷提高和升華就是實證。 比如,最初有些企業家跟著我們到新疆當地探訪之后,看到孩子的困境,心疼之余,當即表示要把孩子領走,直接帶到北京生活學習,徹底脫離原來的環境。我們在感動之余,也向他們解釋這種方法并不可取,因為你不可能將當地所有的孩子都帶走。我們要努力嘗試的,不是改變一二個孩子的命運,而是通過堅實的教育,幫助孩子們建立生活的勇氣和信心,創造盡可能廣闊的平臺。未來最終要靠孩子們自己去面對和奮斗。這種效果和意義與你直接對一個孩子供養吃喝學習等完全不同,這就對什么是真正的公益幫扶和成全有了不同的詮釋。 我很高興地看到,越來越多的企業家開始認真關注公益,親密接觸公益,而且他們也在主動地參與到公益創新的大潮中。這個隊伍越壯大,我們的國家自然也會越來越好。這是值得期待的美好未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