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5-16 來源 :公益時報??作者 :
5月1日,初夏的映秀鎮還有些許寒意。
趙文艷一如往常般早起,穿上社工專有的橙紅色馬甲,從汶川縣城坐公交車趕往映秀。在這地廣人稀的縣城,她當社工8年來,幾乎一半時間都在趕路。
2009年11月,在廣東省對口援建工作組的幫助下,汶川成立了第一家社工組織——廣東大同社工站,介入災后重建。2009年底,辭去了民政局的工作后,趙文艷成了大同的一名社工。
突如其來的大地震,不僅改變了山川容顏,也改變了與災區相連的個體命運。和趙文艷一樣,無數社工和志愿者的人生軌跡因地震而改變。
災后重建的力量
9時20分,公交車停靠在映秀鎮衛生院附近,下車后,趙文艷腳步匆匆,快步趕往映秀莞香廣場。
鎮上的志愿者們已經搭好場地,歡迎游客的橫幅已高高掛起,40余名穿著民族服裝的志愿者悉數到場等候召集。
趙文艷叫上幾個駐村社工,很快把志愿者組織起來,在廣場上一字排開。志愿者們被分成3個組,為有需要的游客指路、帶路,提供開水、創口貼及藿香正氣水。組織完后,趙文艷和其他社工也加入志愿者隊伍,為游客介紹映秀。
有同事勸趙文艷中途休息下,趙文艷搖搖頭表示拒絕,“現在人不多,不累”。
這是為了慶祝“五一”而舉辦的一場志愿者活動。自2009年加入大同社工站以來,這樣的活動趙文艷組織了無數次。
趙文艷是土生土長的汶川人,不是社工專業畢業的她,卻對這份工作有種近乎癡迷的熱愛。
時間回到2008年5月,汶川人趙文艷還是北京科技大學大三的學生,5月12日地震時,她正在綿陽市區,從驚嚇中恢復過來,確認家人都平安后,就趕到了綿陽體育館當志愿者。
平常就熱心助人的趙文艷,面對無數的傷者,一股無力感卻涌上心頭,“覺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發發物資”。
趙文艷說,這種無力感持續到遇見大同社工站的創始人劉靜林和周小燕。
2009年6月,大學畢業的趙文艷回到汶川,成為縣民政局的一名合同制工作人員。而彼時,社工輔導工作正式納入廣東援建的一部分,剛剛從廣東來到汶川的劉靜林和周小燕,正著手成立大同社工站,因為經常到民政局辦事,他們很快熟絡起來。
周小燕向趙文艷描述了未來社工的重要性,尤其在汶川災后精神家園重建過程中。受其影響,趙文艷也逐漸意識到,社工對于剛剛經歷過地震的汶川人民的緊迫性。
2009年12月,大同社工站在汶川掛牌成立,在廣東省對口支援汶川縣恢復重建工作組的支持下,廣東援建組援助資金424萬元。
趙文艷在機構成立之時就辭了職,加入了大同社工站。
在汶川的社工中,與趙文艷有相同經歷的不在少數。2010年,作為廣東大學生志愿服務西部計劃的一名志愿者,畢業于南方醫科大學的荊志花來到汶川,兩年后加入大同社工站,成為一名專職社工。
同是西部計劃的志愿者向梅,服務期滿后,選擇留在了汶川縣做一名社工。
逆境中重新出發
對剛走出校門的年輕大學生來說,社工的生活有著難以想象的艱辛。
為了提供更好的服務,社工們分小組到各個鎮駐站,在一個地方一待就是幾年。趙文艷被分到水磨鎮,剛到時,她找到社區,在辦公室搭了張床就住下了。
社工收入也不高。2010年底,趙文艷的男友歐陽海兵也應聘進了大同社工站,成為一名社工。兩人初進大同時,每月只有1500元的工資,即使現在,月收入仍然只有3000多元。
大同社工站人最多時,有30多個工作人員,在趙文艷進入機構后,陸陸續續有人離職,流動性比較大。
趙文艷說,有的社工來了汶川,很快被艱苦的環境嚇跑;有的上有老下有小,無奈離開;還有一些人想幫災區,但空有理論知識,缺乏實際經驗。曾有持心理咨詢師證書的志愿者去安慰受災者時,聽了幾句哭訴,自己便失聲痛哭起來。
按照約定,廣東援建出資購買項目的期限是3年。趙文艷的家人曾擔心,社工的工資低、工作穩定性不夠,曾一度勸趙文艷回體制內工作。
家人的擔心正逐漸變成現實。
2013年3月,3年的服務即將到期,機構的經費來源成為一大難題。當時,機構的人已經走了一大半,慢慢地,由于各種原因,其他社工也逐漸離開,最后只剩下趙文艷和歐陽海兵兩個人。
這樣的困境,在汶川的其他社工機構中也存在。趙文艷說,除了大同社工站,其他之前進駐汶川的志愿者工作站,因人員缺乏等問題,陸續關停了。
在趙文艷的堅持下,社工站有了轉機。2014年,汶川縣政府決定,給予包括大同在內的3家社工組織每年60萬元的購買服務,針對學校、社區、志愿者等開展項目,這可解了趙文艷的燃眉之急。而在此之前,趙文艷已經欠下了不少外債。
“永遠不走”的隊伍
早在機構成立之時,趙文艷和同事們就做了大量調研,了解到災區人們對心理援助的需求日漸明顯。
在映秀做社工服務時,趙文艷了解到,當時經歷過地震的人都有心理創傷,尤其是在地震中失去小孩的母親,趙文艷說,在走訪過程中看到,有些母親精神恍惚,在家一坐就是一天,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對于這種情況,有時趙文艷竭盡全力,也無法慰藉絕望的求助者,有時求助者會因為趙文艷持續的開導,而慢慢敞開心扉。
映秀人沈阿姨就是其中的一個例子。
沈阿姨在地震中失去了小孩,趙文艷帶著社工去她家,陪她聊天,一待就是半天。對于社工的開導,一開始沈阿姨基本都不理會,時間一長,也就慢慢打開了心扉。如今,沈阿姨也當起了志愿者,每次只要一有活動就會參加。
災后重建完成,傷痛也隨著時間被抹去。擺在趙文艷面前的,是如何轉變大同社工站的服務方向。
“災區的社工服務,要從關注精神家園的建設向關注群眾生計問題轉變”,在多年的工作中,趙文艷逐漸摸索出這條道路,“一來可以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二來可以使他們的生活有奔頭”。
地處偏僻高山的映秀鎮黃家院村是當地的典型貧困村。趙文艷從2015年起帶著社工團隊到村做工作,情況令人始料不及,“震后村民們養過蝎子,結果虧了不少錢,就灰心喪氣地等幫扶資金過日子。看見我們不是來送錢的,就趕我們走”。
團隊沒有放棄,多次跋涉上山,挨家逐戶上門了解村民的需求,漸漸獲得群眾理解。“我們爭取到中國扶貧基金會的支持,帶領20戶農家組成互助小組,以扶貧基金補助一部分、農家互助一部分的形式,養起了‘跑山雞’,并請畜牧專家上山培訓村民。”最后,這20戶人家每年都得到了幾萬元的收入。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機構成立至今,汶川大同社工站累計服務過當地10萬余人次,組建了一支1300余人的志愿者隊伍,經常服務的有300人。承辦過50個民政部、兒童基金會、中國扶貧基金會等的項目,并且已經順利結項。
趙文艷時常想,如果沒有地震,也許她會和愛人到更遠的地方看看。經歷地震后,她覺得自己要為家鄉的重建做一點事,汶川需要的是一支永遠不走的社工隊伍。
(據《南方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