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03 來源 :公益時報??作者 : 皮磊
6月中旬,北京彩虹公益基金會(以下簡稱“彩虹基金會”)舉行了成立十周年慶典。彩虹基金會創始人、第三屆理事長童書盟在現場發布了“未來計劃”:結合十年探索經驗,基金會逐漸確立了陪伴成長和提升素質兩大基本方向,未來將努力向體系化、專業化和平臺化發展。
童書盟表示,基金會將突破“企業—基金會—受益群體”這種簡單的直線型模式,愿意為捐贈企業、公益機構、社會企業、受益人、公眾人物等各方搭建平臺,實現多方參與、價值共享、多方受益的良性互動機制,實現資源輸出更高效、更優質,為留守兒童和流動兒童等困境兒童提供更好更專業的服務。
彩虹基金會的誕生跟童書盟一直以來對教育和困境兒童的關注有直接關系。
2008年汶川震后第三天,童書盟到了什邡、綿竹一帶。面對很多成為廢墟的學校,她的第一反應是重建一所學校,但建學校的預算在千萬元以上,困難太大。當地教育部門建議她做一些政府和大企業沒有注意到的事情。
再次考察后,童書盟意識到,安撫和開導幸存者的工作可能短期內看不到效果,但從長遠來看是非常必要的。于是,她在中國青少年發展基金會設立了彩虹公益基金(2013年注冊為基金會),并聯合其他創始人發起了災后心理援助項目“5·12心靈守望計劃”。此后,彩虹公益基金逐漸開展了面向困境兒童的“女生宿舍”“彩虹合唱團”等公益項目。
經過十年的發展,彩虹基金會形成了從關注硬件建設到素養教育等較為全面的項目體系。此外,基金會還積極探索開展創新型教育扶貧項目,在幫助困境兒童的同時推動返鄉青年再就業。童書盟希望發動更多關心困境兒童教育的社會力量,促進中國鄉村兒童享有平等教育的機會,讓每一個參與者從中獲益,實現共贏。
對于一家由民間發起成立的基金會而言,十年是一個總結,也是一個新的開始。作為企業家,阿拉善SEE生態協會終生會員、第六屆副會長,彩虹基金會創始人、理事長,十年公益歷程對童書盟來說意味著什么?基金會未來的發展又有著怎樣的規劃?近日,《公益時報》記者對童書盟進行了專訪。
把公益項目當成產品打磨
《公益時報》:經過十年的發展,基金會逐步形成了一套較為科學合理的項目體系。在選擇項目的過程中,基金會主要堅持哪些原則或者標準?
童書盟:現在的項目體系也是我們慢慢摸索出來的。十年前,中國的民間公益剛剛起步,我們并沒有可以模仿的對象。前五年,我們一直在探索,做的事情也不成體系。但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發現自身很多不足,大家想法很多,但我們的人力物力財力根本不足以支撐。我們逐漸明白了做公益需要很多錢,但是光有錢也不夠,還需要有專業性。
因此,我們在摸索的過程中也開始有了規劃,有了專業的團隊和專職工作人員,同時我們也放棄了一些項目,比如女生宿舍項目。這并不是說項目不重要,而是因為這個項目要投入的錢太多,另外政府也非常重視,很多地方已經解決了學生住宿問題,我們在這方面沒什么優勢,所以就放棄了。
《公益時報》:對于項目的選擇也尊重了市場需求和行業發展規律。
童書盟:我們把公益項目當成產品來打磨,基金會的工作人員都變成了公益項目的產品經理。我們首先要弄清楚項目需求是什么、針對的群體是誰、我們能給他們什么。這也是企業家做公益的一個特點,即以需求為導向、以產品為核心、以市場為目標,但公益領域恰恰缺少這些。我們就從這個角度出發,把一個個公益項目做成產品。從項目規劃、研發、籌款、傳播、實施,我們形成了一整套閉環流程,每個環節都有專業的人來做。
教育扶貧賦予項目更大價值
《公益時報》:彩虹基金會一直致力于促進中國鄉村兒童享有平等的教育機會。目前國內關注兒童教育的公益機構很多,您如何評價現階段國內兒童教育公益的發展?
童書盟:兒童教育在公益領域是一個特別大的版塊,很多機構都在關注這個領域,大家的目標都是促進兒童教育平等。但我覺得這其實并不是一個好現象,因為這也從側面證明了現階段兒童教育公平問題是很嚴峻的。如果不是因為這些困境兒童、這些沒有辦法享受到優質教育資源的孩子,肯定也不會有這么多機構存在。
近年來,有兩大群體備受關注:流動兒童和留守兒童。他們都屬于經濟發展過程中人口遷徙所造成的一個無法避免的現象。值得慶幸的是,有很多公益機構也在關注這些群體。因為他們的關注,讓這些兒童的生活狀況暴露在了世人面前。如果沒有這些機構的關注,可能我們就不會知道他們承受了什么或者受到了哪些傷害。
因此,每一種力量、每一個機構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哪怕你只幫助了一個孩子、只做了一件事,也是值得肯定和贊美的。但如何才能做得更好更大呢?這就要依靠專業性,我們需要專業的機構、完善的體系以及可持續運作的產品和項目。但教育項目短期內是很難看出效果的,所以就我個人而言,投身這個領域就是只問耕耘,不問收獲。
《公益時報》:在為留守兒童提供優質教育資源的同時,基金會也在嘗試做教育扶貧。具體是怎么做的?
童書盟:今年1月,基金會的第一個教育扶貧項目“融愛彩虹之家”在安徽省六安市裕安區新安鎮馬河村落地。安徽是一個勞務輸出大省,而六安市位于大別山區,比較貧困,因此也是留守兒童現象比較嚴重的地區,所以我們特別關注這個地區。在開展項目之前,我們進行了調研,走訪了當地的幼兒園和學校以及已經建成的留守兒童之家。我們發現很多留守兒童之家硬件設施都比較不錯,但處于空置狀態,沒有專人負責管理。
據此,我們制定了一個中長期目標:建200所留守兒童之家。當然,這并不只是硬件方面的投入。事實上,孩子們并不缺乏經濟和物質上的幫扶,他們真正缺乏的是陪伴以及和城里孩子一樣的優質教育資源。馬河村是這個項目的第一個試點,下一步我們計劃在當地建立十所留守兒童之家,接下來我們還會對縣城的留守兒童之家和學校空間進行改造利用,輸出管理模式和品牌。
實現這一目標只靠我們一家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我們需要發動企業、志愿者、社會人士、公益組織、國際化培訓機構等多方力量參與。另外,我們還需要專人負責運營和管理留守兒童之家,但由基金會派人負責是不太現實的。所以,我們會從當地選擇并培養人才,付給他工資,并對他進行績效考核,這就成了他的一個職業。從長遠來看,這個項目也能夠解決部分返鄉青年再就業問題。
《公益時報》:在基金會十周年慶典上,您發布了“未來計劃”,這也可以看作是基金會對未來發展的一個規劃。
童書盟:我們希望在大家的關愛和幫助下,努力向體系化、市場化和平臺化方向發展,繼續探索關愛困境兒童問題的解決思維,讓更多困境兒童享有更優質的教育。
在體系化搭建方面,基金會將突破“企業—基金會—受益群體”這種直線型簡單模式,愿為捐贈企業、公益機構、社會企業、受益人、公眾人物等各方搭建平臺,實現多方參與、價值共享、多方受益的良性互動機制,實現資源輸出更高效、更優質,對困境兒童提供更好更專業的服務;
在市場化方面,基金會將主要從硬件建設、持續運營、多方合作三個角度入手,依托專業化團隊,以幫扶對象為核心,以他們的需求為導向來研發公益產品,輸出管理模式,持續地運營;
在平臺化方面,我們希望打造一個以彩虹導師陪伴、志愿者服務為核心,以豐富的課程和活動、共享網絡資源為主要手段,以建立鄉村兒童教育信息庫為導向,最終達到對困境兒童個體關懷和支持的系統化、市場化的平臺。
慶幸自己堅持了下來
《公益時報》:2006年,您加入了阿拉善SEE生態協會,是協會的終生會員、第六任副會長。他們的公益模式和理念給您后來的公益事業帶來了什么影響?
童書盟:企業家有很多資源,他們的思維比較活躍,而且強調以市場為導向。在做公益項目時,他們會強調項目能夠帶來什么結果。我從中學到的首先是創新精神。很多人做公益往往是出于一種情懷,希望盡快去幫扶那些處在困境中的人們。但對企業家而言,他們會去追究出現這個問題的原因是什么,如何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他們會據此制定一個制度,設計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每一步做什么都規劃得很清楚,并交由第三方對結果進行評估。
阿拉善SEE到今年14年了,這些年其實也走了不少彎路,但是我們糾錯的能力比較強。因為我們堅持專業化和科學化,堅持依靠專業的力量去做專業的事。另外我們也很強調國際化,作為中國本土最大的民間環保公益組織,我們在國際舞臺上也要發出自己的聲音。這些都是我這些年學到的經驗。
《公益時報》:過去十年,您覺得企業家群體尤其是民營企業家,對我國公益事業的發展起到了什么作用?
童書盟:過去十年是中國公益事業從政府為主導逐步過渡為以民間為主導的十年。2008年的汶川地震激發了全社會的公益熱情,而互聯網技術的發展讓“人人公益”變得可能,我們進入了一個人人可公益的時代。在這個過程中,民營企業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企業家擁有很多先天資源和優勢,他們執行力更強,會根據社會問題設計有效的解決方案。另外,企業家的創新精神對公益行業的發展產生了巨大的推動作用,也為傳統公益機構提供了新的發展思路。企業家做公益,不管是為了品牌美譽度,還是出于自身的社會責任感,都能產生很大的示范效應。
《公益時報》:對您個人及基金會來說,過去十年最大的收獲什么?
童書盟:一開始做公益其實只是我個人的事情,但到了2008年公益就成了“我們”的事情。那個時候我就需要考慮很多問題,比如大家是不是認同我的理念,我們要解決哪些問題,要幫助哪些人……在企業,董事長擁有一票否決權,但在公益機構內部絕對不是這樣,要采用大家都認同的方式方法,要考慮每個相關方的感受。因此,對我個人來講,做公益是一種修行和歷練,讓我變得更有耐心,更加包容,讓我擁有一顆敬畏之心。
對基金會來說,十周年是回顧和總結,同時也是展望未來,但不是慶祝。因為對于我們來說值得慶祝的事情并不多,我們的力量也不大,在整個公益領域只是很小的一份子。我們慶幸的是能夠堅持下來,順應了整個行業的發展趨勢。如果能夠在留守兒童和流動兒童領域階段性地解決一些問題,這就是我們存在的價值和使命,也是我們的愿望。
■ 本報記者 皮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