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9-05 來源 :公益時報??作者 : 王會賢
今年5月,廣東省千禾社區公益基金會新秘書長王書文走馬上任。對于王書文,公益圈尤其是環保領域的同行應該不陌生。
從高校到企業再到公益機構,王書文的工作一直與環保息息相關。1986年到1996年,他在沈陽農業大學工程學院任教,研究的是可再生能源和環境保護;后來到了企業做替代性能源的科研項目;2006年,加入美國大自然保護協會(TNC),正式進入公益領域,在西南地區做少數民族村落替代性能源的推廣、實施和生物多樣性保護;2009年加入阿拉善SEE生態協會,七年間主持制定了荒漠化業務戰略、設計了“一億棵梭梭”和“沙漠節水小米”等知名項目;2016年6月,出任弘毅生態保護基金會秘書長。
此次出任千禾基金會秘書長,除了與理事長劉小鋼的淵源,王書文自己出于怎樣的考慮?他是如何理解社區工作和機構支持的?帶著這些問題,《公益時報》記者對這位公益老將、社區新兵進行了專訪。
《公益時報》:回顧過去的工作經歷,可以說是三段不同的經歷,是怎樣的機緣選擇公益的道路?
王書文:選擇公益對我而言,并不是設計好的人生規劃,應該說是順應內心的聲音,自然而然就進來了。
早年在做環保工程時,大部分生產型企業的思維還是“先干了再說”。盡管安裝了精良的環保設備,企業大多都擱置在那里不開動,仍然一邊生產,一邊制造污染。每次回訪項目,我看那些自己投入很大心血研發的設備和水治理工程荒廢,作為知識分子出身,感到很沮喪。當時也在反思,中國社會對環保的理解還沒到那個階段,要求企業做這些配套是否太強制了?
偶然的機會,我和TNC的朋友一起去三江并流地區做自然保護。大自然給了我另外的觸動,當時在想,是否有可能進入自然保護領域工作。而在云南深山老溝的少數民族地區,我發現很多婦女、孩子很早患了哮喘。當時我很詫異,這么優美的環境,這里的人卻被貧窮和疾病困擾。原因是當地靠燒柴火作燃料,但屋里沒有煙囪,一燒起柴來就滿屋子冒煙,特別嗆。當時我想有沒有可能為他們做些事情,后來確實有了這樣的機會。加入TNC的決定讓我離開老家沈陽、家人和熟悉的環境,一切重新開始,沒想到就在公益領域走過了截然不同的第三個十年。
《公益時報》:你在很長一段時間從事環境保護工作,而千禾是更聚焦在珠三角地區、看重社區價值,是什么樣的觸動讓你下定決心要來千禾?
王書文:以前關注的問題都是大流域、大沙漠,做的項目也很大,我希望能在自己的后半生做一些更貼近人的、更能觸動心靈的公益,能從身邊一點一滴的實事、小事堅持并踏實做下去,帶來變化。我非常認同社區公益的理念,它是一種讓人溫暖的、普通人的公益。
在千禾的感覺特別好,這里有家庭文化,像一個普通人家。在這里工作的年輕人,像兄弟姐妹一樣,互相關愛和支持,每天想著怎么為這個家庭做點事,解決家庭的、鄰里的、社區的、社會的事。沒有很強勢的家庭成員,任何事情都商量著來。我覺得這就是社區基金會的氛圍。在未來職業生涯里,我要和千禾的伙伴們一起,繼續營造這個溫暖的珠三角普通人家。
《公益時報》:相比于北京、上海的公益慈善環境,你認為廣州的公益慈善氛圍有何不同?
王書文:我認為,北上廣的公益氛圍各有利弊。在北京、上海,公益慈善的資源可能更豐富、信息更多、涉及的面更廣、組織也更多和健全。但我感覺在廣東,適合做扎實的社區服務。這邊的氛圍比較務實,人們更關注自己的生活、身邊的社區,又有源遠流長的民間慈善傳統;其次,廣州的高校對公益慈善學術理論前沿和行業發展方向有比較好的把握,而民政體系的包容度也比較高、對公益慈善的理解較深;再者,廣州有豐富的專業社工資源,社工服務體系很龐大,這是一股重要的力量。而且這邊的一線NGO眾多,很有活力。
《公益時報》:從成立以來,外界對千禾的印象是資助型基金會。千禾一直很強調做NGO背后的NGO,你是怎樣理解這個理念的意義?
王書文:做NGO背后的NGO,我認為是一種戰略資助。在實際運作中,千禾更多地發揮議題引領、戰略設計、資源鏈接的角色。
我們首先與利益相關者圍繞議題做頂層設計,制定愿景、長期目標和短期目標。在以往資助的最佳實踐和充分調研的基礎上,擬定我們的策略和行動方向。這樣一來,我們在這個議題的資助方向也就確定下來了。
一方面,我們與樞紐型組織合作,它們有能力承載這個行動方向的使命,同時擁有自己的一線伙伴網絡體系,能直接輻射到社區層面;另一方面,我們也找到一些樞紐型組織未觸及的社區,資助關鍵的一線組織,在推動社區項目的過程也支持這些組織成長。
《公益時報》:在你看來,社區基金會的最大的價值在哪?千禾在社區培育方面有怎樣的探索?
王書文:社區基金會,我認為通俗地理解,就是通過社區公益,讓人與人之間產生聯結,更關心社區的人和事,發揮社區互助,把社區的環境變好了,讓社區變得溫暖有愛。這就是社區基金會最大的價值。
劉小鋼理事長常說一句話,“社區好,社會才會好;做社區,就是做人”。社區公益提倡“做公益,從關心自己的社區開始”。因為社區是人們最有直接感觸的地方,更容易產生共情。它既與個人利益相關聯,同時參與門檻低。
過去8年,千禾以不同議題和方式,資助了超過500個社區公益項目,支持了300多家一線社區公益伙伴開展社區服務和培育,推動居民參與社區公益。千禾還聯合了南都公益基金會、成都市錦江區社會組織發展基金會、正榮公益基金會等聯合發起“禾平臺”,支持國內社區基金會發展。
在推動社區基金會的發展同時,我們自己也要知道如何去做。2017年,千禾開始選擇一些典型社區做社區實驗。我們已經在廣州怡樂社區探索社區營造,鏈接優秀的公益項目和社會資源到怡樂社區,建設社區公共空間、開展社區居民服務、活化歷史建筑、發展社區藝術等。
《公益時報》:做社區融合中,與當地政府的政策存在怎樣的協調關系,千禾怎樣處理各方面的關系,并發揮基層治理作用?
王書文:千禾作為社區基金會的愿景,是建立公正、關愛與可持續的社會。這與政府提倡的“和諧社會”“核心價值觀”“綠色社區”是一致的,雖然工作手法不一樣,但也有很多互補和合作的地方。
舉個例子,珠三角地區常住人口接近6千萬,其中有一半是外來人口。對于人口密度非常高的城市,社區融入必然是一個尖銳的問題。過去三年,千禾的“榕禾計劃專項基金”支持了64個流動人口社區服務項目,目標就是要幫助流動人口解決生計安全、子女教育、生殖健康等問題,讓他們能更好地落腳社區、融入社區。而2015年,廣州市政府在新型城鎮化試點改革中也在探索“小社區,大融合”的社會綜合治理模式。這個時候,社會組織的社區服務探索為政策制定提供實踐經驗,而政策也為社區建設聯動更多的社會資源。
千禾在社區資助中,通過組織專題研討會,邀請民政、工會、婦聯、來穗組織管理局等部門領導,與社會組織、學者、媒體等共同探討多元治理模式,并分享一線的項目經驗。
近幾年,千禾與珠三角的地方民政局、社工局等政府部門有很好的互動與合作,并以第三方的角色,為當地社會組織培育和社區公益創新提供專業支持。
另外,我最近也在思考:政府每年投入大量資金,通過公益創投扶持一大批社會服務組織和項目,社區基金會如果能在這些天使投資的基礎上對社會組織加以支持,總結出好的服務模式,進行放大、輻射、復制和推廣,這也是社區基金會發揮基層治理價值、最大化社會資源的出路之一。
《公益時報》:基金會很重要的使命是資源鏈接,千禾近年也在開拓籌資渠道上做了很多嘗試,你怎么看待這些不同的籌資方式和資源渠道?
王書文:過去8年,千禾的資金來源大致有6種方式:設立專項基金、配對資金、合作資助、聯合勸募、事件籌款和本金籌款。我認為,在本金籌款上,千禾已經邁出了關鍵的一步,目前有近兩千萬的保本基金。投資理財是社區基金會很重要的能力,這是我們未來重要的籌資方向。如果保本資金能做到一個億的話,能很好地支持基金會可持續發展。另一個千禾比較有特色的籌資方式,是理事會認捐行政和辦公經費。雖然這個資金不是特別多,但它保障了基金會團隊和整體運作處于安定的環境。
除此之外,我希望未來能通過試驗不同的籌款方式,探索出屬于千禾的,符合社區基金會特色的籌資模式。比如說,有沒有可能將社區分割成一個個小的社區,每個社區的利益相關者建立專屬的社區基金。通過這個社區基金,他們共同討論社區公共問題的治理,決定社區基金的使用。這樣就把大的社區基金會化為一個個小社區基金,在社區里生根發芽,他們更有主動性為自己的社區籌措資源,讓它變得更好。小社區的愿景實現了,大社區的愿景也就跟著實現了。
《公益時報》:理事會的支持對基金會穩定運作有很大影響,千禾的理事會是怎樣的結構,如何定位理事會成員?
王書文:千禾理事會由學者和企業慈善家組成。我們的理事是“一起干活兒的伙伴”,理事會設立了戰略、籌資、投資、資助、審計等委員會,與秘書處共同為千禾的愿景工作。理事對千禾的理念有高度的認同和理解,非常信任、支持和包容秘書處的工作。希望接下來,秘書處能為各位理事提供更多參與機會,一起在千禾實現各自的公益愿想。
■ 本報記者 王會賢